芍药愣了下，他在寺庙里耳濡目染这么久，当然知道妄语戒是什么。

不妄语是十戒之一，是沙弥与沙弥尼必须严格遵守的戒律。

他看着一行，胸中情绪涌动，颤着声音道：“妄语戒，你......你说了什么，为什么会破戒。”

芍药心中有猜想，只是他想一行亲口说出来。

一行垂眸看着青灯，抿唇沉默。

顾景行还以为他开窍了，结果又这死样，立马骂道：你都破戒了，还装什么装，到时候丢了袈裟还丢了老婆，两头落空，哭都没地儿哭去。

还有，你不要老婆让我来啊！能不能别占着......呃，好像不能这么形容，你能不能别占着位置不干活啊。

半晌，一行看向他，又看向窗外，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缥缈：“我破了戒，自会去还俗。”

芍药猛地一惊，连忙走到他身旁，问：“不过就是少诵了一个时辰的经，怎么又至于要到还俗的地步，你......你在山中修行这么久了，还俗了又能去哪儿。”

他又急切道：“而且不过是妄语戒，小妄语可以通过忏悔和改正来消除业障的，你这又是何苦呢？”

一行看着他担忧的面庞，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绪。

他动了心，他想抚摸他的面庞，他想将他紧紧抱在怀里，他想吻他，他还想……

他不适合修行了，妄语戒只是开始，或许从很久以前，他就破戒了。

芍药见他沉默，便说：“对，你快打坐诵经忏悔，外头没打雷了，我可以走了。”

说罢他就要起身离开，手腕却被一行猛地抓住。

芍药转头看他，却对上他深沉似海的目光。

“不用，你就在这里。”

一行松开他，而是说：“雷声轰轰蛇出动，你不怕吗？”

芍药瑟缩了下，他确实很怕蛇虫鼠蚁。

“那，那我等会再走吧。”

“别走了。”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。

芍药以为自己听错了，他看向一行：“嗯？什么？”

一行看着他，重复了一遍：“别走了，留下来。”

芍药心跳如雷，他看着一行，说不出话来，他不敢多问，怕一问他的幻想就破灭，换来一行冷冷的一句：留下来等雨停。

一行起身走到一个紫檀木箱旁，箱子上了锁，他找到锁，打开。

芍药不明所以地看过去。

箱子里装着的是他出家前的俗物，一身深色长衫，一把长剑，一枚玉佩。

一行将东西拿出来，芍药忧心道：“你当真要还俗吗？”

“我破了戒，已经不适合修行，明日便向主持说明。”

芍药却慌了，他走到一行身旁，忙问：“那我不留下来了，你都要走了，我留下来干什么，你......你带我走好吗？”

他故技重施，抓住一行的衣袖。

一行看着袖口处的手，纤细白皙，又看向芍药的脸，他急得眼角带着泪，很怕被抛弃。

一行没有说话，而是将身上这身僧袍脱下。

芍药看着他，眼泪摇摇欲坠。

一行只着白色里衣，转身看向芍药，他抬手将他眼角的泪拭去，温声道：“别哭，如果不带走你，我何苦还俗。”

“我做僧人时，要守清规戒律，如今脱下僧服，才能做自己。”

芍药怔怔地看着他，他温柔缱绻地看着自己，好像换了个人似的。

一行见他发呆，笑了笑：“怎么了，不习惯么？要不我还是换回以前那样。”

芍药回过神，连忙摇头：“不，不，你怎么样，我都......”他声音越来越小，“我都喜欢。”

一行将他拉到榻上，说：“等风雨停了，我便将你的花根挖起来，明日随我下山吧。”

芍药乖顺地看着他，眉眼弯弯：“好，一行在哪儿我就在哪儿。”

一行宠溺地笑笑，他没忍住抬手刮了下芍药的鼻梁，说：“又哭又笑的。”

芍药双眸晶亮，皱皱鼻子，埋怨道：“还不是你，老凶我，说话还大喘气，我以为你说的让我留下，是要抛弃我呢。”

一行轻叹了口气：“外面雷雨天气，我舍不得让你害怕，所以才叫你留下，哪里是你理解的意思。”

“哦。”芍药嘟了下嘴，又歪头看向他还俗的东西，问，“你是什么时候出家的呢？是在山下哪户人家？能给我说说嘛。”

一行望着窗外，缓缓道来。

顾景行也得知了他的身份。

原来他是当朝王爷，十八岁时因厌倦政治纷争，便到大觉寺出了家。

这是他出家的第十个年头。

芍药对什么皇位王爷并不清楚，但他知道一行的俗名唤作景行，姓顾。

他拿着那枚玉佩，只觉得温润无比，说：“那我以后唤你景行还是一行呢？”

“还俗后，便唤我俗名吧。”

芍药笑了起来，唇边梨涡显现：“景行，景行，真好听。”

一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，深情地注视着他：“你还没有名字，有没有心仪的名字。”

芍药想了想，摇头：“不知道，景行给我取，好么？”

一行看着他灵动的神情，又想到他本是灵物，沉吟道：“灵，怎么样？”

芍药轻声念道：“灵......灵，好，我就叫顾灵了。”

一行失笑道：“你不必随我姓，我唤你灵儿或者小灵花可好？”

芍药笑得憨态可掬：“都好，一行唤我什么都好，嘿嘿。”

——

顾景行看到接下来的剧情，一行还俗后将芍药带下山，他们并未回王府，而是去了江南。

江南有顾景行的宅子，更重要的是，那里更适合芍药生长。

因为小灵花要开花了。

众所周知，开花期间也是花粉传播的时期。

只不过小灵花不能看作寻常花朵，他在两人到江南宅邸时的第二天就开花了。

彼时正好月上柳梢头，小灵花刚沐浴完，正坐在院子里赏月。

顾景行最近忙着打理庄子上的事情，还俗后要考虑的事情便多了，他许久没处理凡俗事务，最近刚上手，他每天从早忙到晚。

这日，他总算忙得差不多，急匆匆赶回家，生怕错过小灵花开花的时间。

待他刚踏进院子，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芍药的清香。

小灵花站在树梢下，他面色潮红，双眸含情脉脉，眼中盛着露水般的渴求，看到顾景行后扑进他的怀中。

用脸颊轻轻地蹭：“你总算回来了，花马上就要开了。”

顾景行摸摸他的头，亲了下他的鬓角，芳香四溢。

小灵花害羞道：“我们去房间里吧。”

二人进到房间，小灵花觉得口干舌燥，连喝了好几杯水，又觉得腰肢柔软无比，只有靠在顾景行身上才好些，他的唇一直在顾景行颈部磨蹭，带着花瓣初绽时的娇嫩与微凉。

与此同时，他发间的芍药花苞一点点绽开了。

花苞绽放得越多，小灵花贴得他更紧。

顾景行察觉到他的异样，搂着他的腰沉声道：“你怎么了？“

小灵花红着眼角，带着泣音道：“我不知道，身体好像有蚂蚁在爬，好痒，跟你贴在一起蹭一蹭能好些。”

他几乎整个人都贴在顾景行身上，不仅是脸在蹭，身体也在。

顾景行喉结滚动，他握住小灵花乱蹭的腿，又捏着他的后脑勺，让他看着自己。

“你想传粉。”

对于普通芍药来说传粉需要依靠昆虫，但小灵花不是普通花，所以他现在的情况，是想传粉。

小灵花眼角挂着泪，懵懂地看着他。

传粉是植物繁殖的重要环节，然后便是“交配”。

芍药花最佳传粉时间是在两个时辰内，顾景行亲吻着他的脸，说：“我会帮你。”

接下来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顾景行眼前划过。

最后，一行跟芍药相携相伴度过余生。

顾景行四周又变成了混沌之初，慢慢地，他就变成了一个身穿襕衫的书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