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堡垒，是我那个小小的枕头。深蓝色的枕套，洗得有点发白，里面除了填充物，还藏着一个坚硬的小秘密——一张被仔细压平的、过塑的照片。照片上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衬衫，站在阳光很好的篮球架下，笑容干净得晃眼。他是我初中的同桌，是我整个灰暗青春期里，唯一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光源。这张照片，是我在毕业典礼上偷偷拍下的，是我唯一能抓住的、关于那点隐秘心跳的凭证。它藏在枕头最深处，紧贴着我的耳廓，像一颗小心脏，在深夜里独自搏动。
堡垒崩塌的那天，毫无预兆。是个闷热的下午，刚结束一场班级篮球赛，宿舍里弥漫着浓烈的汗酸味和输球后的低气压。主力前锋陈锋，那个身高接近一米九、一身腱子肉、被大家默认是宿舍老大的体育生，带着一身汗和火气冲进来，一屁股重重砸在我对面的下铺上，震得铁架子床吱呀乱响。他烦躁地扒拉着湿透的头发，大概是嫌枕头位置不舒服，骂骂咧咧地随手抓过旁边我的枕头，想垫在自己腰后。
“操，什么玩意儿硌死老子了！”他皱着眉，手在枕头底下粗暴地摸索。
我的血液在那一刻瞬间冻结。想扑过去抢回来，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，喉咙发紧，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来。只能眼睁睁看着，看着他那只骨节粗大、带着汗水和球场灰尘的手，从我的枕头底下，抽出了那张被仔细珍藏的照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