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，幅度大得惊人，仿佛咽下的不是空气，而是烧红的铁块。那滚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难和挣扎。
“刘鑫。”他终于开口了，声音低沉沙哑，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来回摩擦，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棱角，刮擦着我的神经，“今晚……”他顿住了，嘴唇抿得更紧，似乎在积攒力气，又像是在和自己搏斗，“……加个班？”
最后三个字，他说得异常艰难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，又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“加个班？”
这三个字像三颗滚烫的铅弹，狠狠砸进我耳膜里，余音在空旷下来的车间里嗡嗡震荡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反弹回来，反复敲打着我的神经。空气里浓重的机油味、汽油味、还有大军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烟草的粗犷气息，瞬间变得更加粘稠厚重，几乎让人窒息。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，猛地收紧，然后以一种失控的频率疯狂地撞击着胸膛，咚咚咚……声音大得我自己都能听见，震得耳膜发麻。
加个班？在这种时候？在这个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、空气里还弥漫着白日那场无声惊雷余烬的时刻？无数个念头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炸开：他是要……继续下午没干完的活儿？那辆捷达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那个简单的触碰，那场几乎将我灵魂都掀翻的风暴，难道对他而言，真的就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“手滑”？我的慌乱、我的失态、那砸在地上的扳手……在他眼里，是不是仅仅是一个笨拙学徒的可笑失误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