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仿佛被冻结了。几米开外，大军依旧靠在那辆破面包车上，夕阳的余晖将他半边身体镀上一层暖金，却无法融化他脸上那种紧绷的、近乎凝固的沉默。他在等我的回答。他的目光像两把烧红的探针，牢牢地钉在我脸上，仿佛要从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里，解读出他想要的答案——或者，是他害怕的答案。
我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，指甲深深掐进沾满油污的掌心，传来一阵钝痛。这痛感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。我张了张嘴，喉咙干涩得如同沙漠，尝试了几次，才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，短促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：
“……行。”
这个字眼，轻飘飘地从我嘴里吐出来，却仿佛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。它落在这片凝固的寂静里，没有激起任何涟漪，反而让空气更加滞重。
大军盯着我，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闪烁了一下，像是黑暗中划过的短暂火星，快得让人抓不住。随即，那层坚硬的外壳又迅速覆盖上来。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，幅度小得几乎只是下巴的一个轻微动作。
“嗯。” 他也只回了一个字，同样短促，同样沉闷。然后，他猛地直起身，不再看我，转身大步走向那辆还躺在升降架上、底盘敞开的捷达。脚步声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异常清晰、沉重。
我站在原地，像一截被钉死的木桩。夕阳的光线又移动了几分，那道橘红色的光带爬上了散落在地的一个废弃缸盖，映得上面凝结的油污亮得刺眼。大军走到捷达旁，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扳手——正是下午从我手中滑落的那把。他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，金属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泽，发出冰冷的光。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，只是站在那里，背对着我，宽阔的肩膀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僵硬，像一座沉默的山丘。
